本書是臺灣著名學者南懷瑾先生撰寫的一部介紹早期禪宗的人物和史事的著作。通俗易懂,簡明扼要,甚便初學者閱讀。
禪話 讀書賞析 讀書筆記世間法以富貴功名為極致,所以“洪范”五福,富居其一。出世法以成道的智慧為成就,所以佛學以般若(智慧)解脫為依歸。但作法施(慧學的施舍)者,又非資財而不辦,自古至今,從事宗教與學術(shù)思想者,莫不因此困厄而寂寞終身,否則,必依賴于權(quán)勢和財力,方能施行其道?!蠎谚?、度生為急,何思彼樂乎傅大士因受嵩山陀之教,臨水照影而頓悟前緣,這與“釋迦拈花,迦葉微笑”,同是“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宗門作略。但傅大士悟到前緣之后,便發(fā)大乘愿行,不走避世出家的高蹈路線,所以他說出“爐溝之所多鈍鐵,良醫(yī)之門多病人。度生為急,何思彼樂乎”的話。這話真如獅子吼,是參禪學佛的精要所在,不可等閑視之。以后傅大士的作為,都依此愿而行,大家須于此處特別著眼。他悟到前緣之后,便問嵩山陀哪個地方可以修道?嵩山陀指示嵩山山頂說:“此可棲矣?!边@便是后來的雙林寺。山頂有黃云盤旋不散,因此便叫它為黃云山。從此,大士就偕同他的妻子“躬耕而居之”。有一天,有人來偷他種的菽麥瓜果,他便給他裝滿了籃子和籠子,叫他拿回去。他和妻子,白天耕作,夜里修行佛事。有時,也和妻子替人幫傭,晝出夜歸。這樣修煉苦行過了七年。有一天,他在定中,看見釋迦、金粟、定光,三位先佛放光照到他的身上,他便明白自己已得首楞嚴的定境了。于是,他自號為“雙林樹下當來解脫善慧大士”,經(jīng)常講演佛法。從此“四眾(僧尼男女)常集”,聽他講論佛法。因此,郡守王杰認為他有妖言惑眾的嫌疑,就把他拘囚起來。他在獄中經(jīng)過了幾十天,不飲也不食,使人愈加欽仰,王杰只好放了他。還山以后,愈加精進,遠近的人,都來師事大士。從此,他經(jīng)常開建供養(yǎng)布施的法會。2、修行不求無魔,行無魔則誓愿不堅。歷來從事教化的圣賢事業(yè),都會遭逢無妄之災(zāi)的苦難,這幾乎成為天經(jīng)地義的事。俗語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并非完全虛語。就以南北朝時代初期的祖師們來說,志公與傅大士,都遭遇到入獄的災(zāi)難。至于達摩大師,卻遭人毒藥的謀害。二祖神光,結(jié)果是受刑被戮。如果是不明因果、因緣的至理,不識償業(yè)了債的至誠,誰能堪此。所以寶王三昧論說:“修行不求無魔,行無魔則誓愿不堅?!笔莱鍪篱g,同此一例。以此視蘇格拉底、耶酥等的遭遇,也是“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又何悲哉!3、以苦為師,苦行為功德之本粱武帝身為帝王之尊,為了學佛求福,曾經(jīng)舍身佛寺為奴,留為千古笑談。傅大士身為平民,為了賑災(zāi),為了供養(yǎng)眾生,舍賣了妻子,他是為眾生消災(zāi)集福,滅除罪垢,同證菩提,而并不是為了自己。這與粱武帝的作為相同,而動機大有不同。佛經(jīng)上說:大乘菩提的行道,為了眾生,可以施舍資財、眷屬、妻子,乃至自己的頭目腦髓。嗚呼!禪之與佛,豈可隨便易學哉!孔子曰:“博施濟眾,堯舜猶病諸!”戛戛難矣哉!其次,我們由于傅大士的賣妻子,集資財,作布施的故事,便可了解世間法和出世間法事難兩全的道理。世間法以富貴功名為極致,所以“洪范”五福,富居其一。出世法以成道的智慧為成就,所以佛學以般若(智慧)解脫為依歸。但作法施(慧學的施舍)者,又非資財而不辦,自古至今,從事宗教與學術(shù)思想者,莫不因此困厄而寂寞終身,否則,必依賴于權(quán)勢和財力,方能施行其道。傅大士為了要宏法利生,先自化及平民,終至影響朝野,須知大士當時的經(jīng)過,在彼時期,其發(fā)心行愿,尤有甚于舍賣妻子的艱苦,豈獨只以先前的躬耕修道方為苦行?其實,修菩薩行者,終其一生的作為,無一而不在苦行中。佛說以苦為師,苦行也就是功德之本。其然乎?其不然乎?4、但示同凡耳先時,弟子問曰:“若復(fù)有人深障,大士還先知否?”大士答曰:“補處菩薩,有所不知耶?我當坐道場時,此人是魔使,為我作障礙,我當用此為法門。汝等但看我遭惱亂,不生嗔恚。汝等云何小小被障而便欲分天隔地殊。我亦平等度之,無有差也?!钡茏佑謫枺骸皫熂热缡牵喂薀o六通?”大士答曰:“聲聞、辟支,尚有六通,汝視我行業(yè)緣起若此,豈無六通,今我但示同凡耳?!?、傅大士《還源詩》還源去,生死涅槃齊。由心不平等,法性有高低。還源去,說身運心難。般若無形相,教為般若觀。還源去,欲求般若易。但易是非心,自然成人智。還源去,觸處可幽棲。涅槃是生死,煩惱是菩提。還源去,依見莫隨情。法性無增減,妄說有虧盈。還源去,何須更遠尋。欲求真解脫,端正自觀心。還源去,心性不思議。志小無為大,芥子納須彌。還源去,解脫無邊際。和光與物同,如空無染世。還源去,何須次第求。法性無前后,一念一時修。還源去,心性不沉浮。安住王三昧,萬行悉圓修。還源去,生死本紛綸。橫計虛為實,六情常自昏。還源去,般若酒澄清。能治煩惱病,自飲渡眾生。6、如以有所得心,求無為之道,我實不知其可也傅大士生于齊、粱之際,悟道以后,精進修持,及其狀盛之年,方顯知于粱武帝,備受敬重。而終粱、陳之間,數(shù)十年中,始終在世變頻仍、生靈涂炭、民生不安中度過他的一生。但他不但在東南半壁江山中,宏揚正法而建立教化,而且極盡所能,施行大乘菩薩道的愿力,救災(zāi)濟貧,不遺余力。當時江左的偏安局面,有他一人的德行,作為平民大眾安度亂離的屏障,其功實有多者。至于見地超人,修行真實,雖游行于佛學經(jīng)論之內(nèi),而又超然于教外別傳之旨,如非再來人,豈能如此。中國禪自齊、粱之間,有了志公和傅大士的影響,因此而開啟唐、宋以后中國禪宗的知見。如傅大士者,實亦曠代一人。齊、粱之間禪宗的興起,受其影響最大,而形成唐、宋禪宗的作略,除了以達摩禪為主體之外,便是志公的大乘禪,傅大士的維摩禪。也可以說,中國禪宗原始的宗風,實由于達摩、志公、傅大士“三大士”的總結(jié)而成。僧肇與竺道生的佛學義理思想,但為中國佛學思想超潁的造詣,與習禪的關(guān)系不大,學者不可不察也。后世修習禪宗者。如欲以居士身而作世出世間的千秋事業(yè),應(yīng)對于傅大士的維摩禪神而明之,留心效法,或可有望。如以有所得心,求無為之道,我實不知其可也。